南陶

林彦俊顺着你的指尖转身望去，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坐落于集市中央，一眼望去满是特色服饰。

那是个少数民族的服饰店，因为特色明显，所以在小镇生意还算不错。林彦俊之前就有听街坊邻居说过几回，以前也路过很多次，只是从没进去过。

有了之前的经验和教训，这次步入这家服装店时林彦俊显得安静沉稳了许多。

你顺着门走进，又习惯性的按顺序一件件慢悠悠欣赏过去，特色服饰好像大都喜欢颜色鲜明些的色调，一眼望去几乎都是。

店员在一旁耐心地给你做着介绍，你半听半略过，注意力大部分还是放在了观察衣服上。

直至视线在一件衣服上落定时才好奇地转头问店员，“这件衣服能看下吗？”

店员微怔片刻，不确定指着问道：“是这件吗？”

你点头。

“不好意思，由于这件衣服是我们店长亲自设计的一款，试穿前需要先和她请示下，您等我两三分钟可以吗？”

本就是觉得比较合眼缘还有试衣间加上时间还早觉得新鲜才想着可以试试看，现在一听那么麻烦，你不想太过繁琐便和店员道，“没事，不用了。”

“没事，两分钟就好。”店员含笑着回道，见你没在开口推脱，转身疾步走了进去。

林彦俊这才上前走近，仔细打量起你刚刚说的那件衣服。

他当初大学有次和朱正廷他们一起旅游时在一个景点也曾看到过一些所谓的少数名族特色服饰，但这次一眼看去时他就感觉到了此刻看到的才是正宗的特色民族服饰。

先不说店里的其他服饰如何，光是眼前这件，不论从做工还是饰品来看都极为讲究，它虽然不如以前在景区看到的那些那般艳丽多彩，但从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民族地气。

这些，是华丽的装饰所没有的。

店员给的时间很准时，两分钟没到她便像掐了表似得准点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女人刚出来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你身上，短短数秒又转至身旁的林彦俊身上，然后又徐徐转回，眉间顾盼生辉，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

“久等了。”她欠身对你歉意道，声音温柔，仪态端庄，话语落下后侧颜对店员吩咐，“取下来吧。”

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可却让你听出了不同的韵味。

你没有多问，抬眼看着店员细心地把那套衣服拿下，又十分呵护地递给店长，准确的来说应该称其为老板。

特色服饰比起一般常规衣服穿起来更为繁琐，摸摸索索半天才勉强将衣服穿好，你对传统服饰不太了解，只觉得这件衣服和电视剧里常看到的古装倒是有点相似，但又有不同。

期间偶尔传来帘子外林彦俊和老板的低语声，大概是在接受这些民族服饰的科普。

你确认穿完后拉开帘子，抬眼就撞上了正站在试衣间门口的林彦俊，惊艳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又被快速隐藏，他见你出来单背着手朝你招了招。

你走近他的跟前，转了圈给他看，“怎么样？”

店长又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一个头饰一个羊皮披肩，“这个披肩是纳西族女性服饰的重要标志。这下面的一字横排七个彩绣圆形布盘，代表北斗七星，俗称‘披星戴月’。”

你背对林彦俊转身看去听得认真，注意力刚被转过去，腰间倏然被林彦俊从背后帮忙围上一个腰封，你这才记起自己刚没把这个东西带进去。

他欠身帮你戴上，你下意识配合地点了下脚，耳边听到他轻笑道：“我还是够得到的。”

你嗔怪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直到店长帮你把最后两样东西替你穿戴好后，一切才算结束。

“果然很适合你。”

你站在镜子前听到店长这么说道。

你透过镜子看了眼店长，嘴角提笑，礼貌示意，却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这种服装店里试衣服时大家都会听到店员类似的赞美，只为能提升下自己业绩。

至于真心有多少，你自己看眼镜子里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这套你穿着确实挺喜欢的，但是没有喜欢到让你非买不可的冲动，毕竟这种特色服饰不适合日常穿，所以即便再喜欢买回去积灰的可能性还是比穿出去的可能性大得多。

感受到林彦俊的眼神也停留在你身上，你回视看去，笑着用口型问了句，“好看吗。”

他愣了下，而后才启唇回，“好看。”

有些事物，你未曾见过的话也许不会有所期待，可若一旦看过，便很难做到忘怀。

林彦俊定定地从你身上收回神，收手插兜，转身去看店内的其他衣服。

他突然开始期待，你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

脑子里在怎么幻想和构造画面，也定没有亲眼所见那般震撼。

睡之前林彦俊躺下突然问你，“不喜欢吗？”

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那件衣服，“喜欢，但没必要。”

是的，你最后还是没有买那套衣服，即便那个店长觉得与你有缘愿意对折给你，但你还是推脱了，有些东西再喜欢，买回去不适合就没有买它的必要。

“本来打算给你买的呢。”他又说，手交叠在脑子后面，倚在床上道：“那套是纳西族的婚服。”

听了林彦俊后来的话，你才知道那套衣服背后还有段店长自己的情感故事。

那套衣服并不是普通的婚服，而是店长当初和一个纳西族少年恋爱多年准备步入婚姻前自己亲手设计缝制的婚服。

她为它融合了纳西族和中国古典文化。

世上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可最后婚服还未完工，婚礼却先无疾而终，少年则永远年少。

“店长的男朋友……”最后的话你化成了无限沉默，侧身看向他，眼底眼波微动。

“不说这个。”林彦俊转移话题，也跟着侧面像你，手撑着头，深沉的眼眸里蕴藏着微弱的光亮，“那套衣服挺适合你。”

“那是婚服啊。”你想也没想反问。

林彦俊长臂一伸把你拉近，身体配合微微一侧，半身支在你上方，手撑于身侧近距离道：“我知道。”他笑，“但我想看到你替我穿上它的那天。”

脑子突然当了机，意识都有一瞬的不清醒。

表白来的太快，你甚至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怔楞地盯着他，人被圈在怀里，灯光被他挡在身后，光晕在他身侧，形成一道虚幻的光圈。

你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林彦俊这人，绝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要是认真调起情来，任谁也抵抗不住他这般啊。

前两天答应了林彦俊外婆陪她去他们这边最灵的寺庙给林家祈福，第二天你起了个大早，掐点醒来，凌晨四点，林彦俊还在沉睡，你轻手轻脚地挪开他放在你腰际的手后才敢起身下床。

寺庙距离不远，你开车带外婆过去差不多也才刚五点不到。

外婆说要五点准时进入寺庙，这样的速度刚好。

因为时间早，寺庙人并不多，进入寺里时绿植上面还有夜晚积累的晨露未滴落，寺庙的烟火气里泛着丝丝甘露的湿意。

你搀扶着外婆一路上去，直到到了寺庙里面你才放心的松开了她，林彦俊外婆对这比你熟悉多了，不论是烧香火，还是跪拜求佛。

你跟着外婆的节奏燃上三支清香，一支敬佛，一支敬法，一支敬僧。

外婆还要去把寺庙的所有菩萨一个个尊拜过去，你则在原地等她。

门口的佛像前有蒲垫可以跪拜，人群散去后你见周围没人也上前进行了跪拜。

满心虔诚，没有过多奢望，只愿周围人能平安健康。

起身站起后又有样学样地绕到门口的功德箱里放了些功德钱，转身要走时不远处的小住持突然上前把你拉住，说是你捐了那么多钱可以在功德簿上写下名字。

“不用了。”你推脱，捐钱本就是随心真诚供养，并不是为什么利益索取，“谢谢。”

见你坚持，小住持也不在多强求什么，佛门重地本就奉行一切全凭自愿的原则。

小住持转身准备回殿时你却又犹豫叫住了他，“我写别人的名字可以吗？”

小住持双手合十，微微欠了欠身，耐心回道：“可以，捐功德的是你。”意思便是你想写谁的名字由你自己决定。

后来很久后的某年，你和林彦俊结伴再度来到这个寺庙时他不知为何得知了你曾在这捐功德的事情，捐完功德，虔心祈福的手刚落下，宛若仅是随口问了句，“你当初在功德簿上写过我的名字？”

“恩。”第二次到这里，你相对熟悉了不少，诚心面向佛，嘴里回道：“写了你和陈立农。”

“陈立农？”他确认道，像是听错了般。

“恩。”你倒是没多大反应，毕竟你很少来寺庙，所以对这件事格外印象深刻，你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写下了林彦俊的名字后又写了个陈立农的，接着转身又去新捐了些功德钱。

总觉得对陈立农亏欠太多，怕愧疚在心里积压太深，就总想在另一些形式上能够回馈他一些，也算是给自己的一点心里安慰吧。

“哦。”林彦俊又回到了以往的闷骚样，转身顾着自己往寺庙里走。

你跟在身后追的格外吃力，只好小跑几步跟上牵住他的手，“佛门重地吃醋不好吧？”

他没说话，只是瞥了你眼，可眼里却透露着十分显眼的三个字‘我没有’。

你侧头回视他，眯眼笑笑，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眼神示意‘信你个鬼’，嘴里道：“诸佛面前撒谎不好吧？”

然后看到他那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

果然不管在一起多少年，调戏或拆穿林彦俊伪装永远都是你最大的乐趣。

你和外婆回去的时候也才九点，中午都没到，那会林彦俊正在后院的小菜圃里陪外公拔菜，说是要中午亲自做饭给大家吃。

菜圃拔菜难免沾到泥，林彦俊让你帮忙挽下袖子，你垫着脚走进去帮他，邻居过来串门看到这幕开始和一旁坐着的外婆唠起嗑来。

“林老太，孙子回来陪你过年开心哇，那么漂亮的孙媳妇都给你带回来了咯。”

外婆迎合的合不拢嘴，看着你俩在菜圃里一个忙碌一个帮忙清理的样子满眼笑意。

“以前大家都说小林有出息，可我却总担心他事业心强，找不到好媳妇全白搭，现在想想，是自己想多了。”

“那是自然的啊，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吃喜酒？”

“这个看他们自己了。“外婆摆了摆手，示意是小两口的事情，她个长辈不好插嘴，“我就负责健健康康的活着，等那天的到来。”

和林彦俊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一起做起来饭来配合得都格外得心应手。

没多少时间就做好了简单的三荤两素一汤。

大概是难得吃到外甥亲手做的饭，两个老人家吃的特别开心，外公盛饭时盛了满满当当一碗，外婆则是直接把菜都吃了个精光，最后索性实行了光盘行动。

饭后你和林彦俊单独在房间，你想到刚刚吃饭的场景，不放心问了句，“外公外婆不会吃多吧？”

林彦俊摇头示意你放心，“我做菜的时候有控制菜量，应该刚好。”

医生果然永远都能面面俱到。

明天就要回去，你怕到时候仓促收拾起来会有遗漏，边和林彦俊唠着嗑边收拾了起来，有时收拾到一半看手机里有助理发来的消息又会处理下工作的事，有时收拾着收拾着又忍不住倒腾起林彦俊儿时的东西来。

最后弄到最后，真正把东西收拾好的反而是林彦俊。

“衣柜的衣服拿了吗？”你大致扫了眼行李箱里的东西，怕有遗漏确认了下。

“你去看下就知道了。”林彦俊坐在床头，抬手指挥。

你杵了他一眼，本想怼他这大爷的姿势，又想到刚刚确实麻烦他了，便忍住没开口自行去开了衣柜。

“要是忘记的话……”

抬眼看到衣柜里东西的那刻，声音突然在空气中戛然而止。

【林医生笔记】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是会不自觉的把她纳入自己的计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