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陶

上电梯的时候你站在林彦俊背后，依着电梯的墙面，正大光明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

他今天没穿西装外套，仅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衬衫，下身是常年不变的修身西裤，黑色显瘦，勾勒着他的身形，以及……宽厚的肩膀和那精瘦的腰身。

再往下，他左手常年习惯性单手抄在口袋，另一只手随意垂在一侧，那常年拿手术刀的手十指如钩，骨节分明，毫不逊色他的外表。

是个光看背影，就能猜到正面绝不会差到哪里去的男人。这是此刻你脑海中映出的第一句话。

这个几乎满足女性择偶理想型所有幻想的男人，不知脱掉衣服后是个什么模样？

上次隐隐有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你微眯着眼，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补脑着那诱人心弦的画面，俗不知自己眼神中透露出的情/欲有多明显。

面前的林彦俊似乎察觉了你的视线，突然抬起那双深炯的眼眸，冷厉的目光径直朝着电梯镜面映出来的身影射去。

“林医生，你有女朋友吗？”你对他那警告的目光视若无睹，“好奇，问问。”像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而已，整个人气定神闲到了一种极高境界。

以他这种淡漠的态度加上凛冽的眼神，实在很难想象，那些对他肉体和皮囊抱有想法的姑娘，到底有多少真正敢鼓起勇气付出实践的。

“没有。”电梯门应声打开，林彦俊率先走了出去。

听到回答你心里一喜，匆匆跟上步子问道：“真的假的？真没女朋友？”

“就你这姿色……”你将林彦俊再度打量了一番，眼里审视的神色倏然一顿，“你不会不喜欢女的吧？”

林彦俊停下脚步，转身瞪了你一眼，犀利的眼神里满是警告。

你一度怀疑他有股将你从楼上丢下去的冲动。

你撇撇嘴，自觉结束上个话题，转向正题，“没女朋友的话，那考虑下我呗？”

正在输开门密码的男人指间一顿，那轻微的停顿肉眼几乎微不可见，事实上，他很快又恢复镇定，密码录入，门被打开。

“我说认真的。”

你刚刚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已经认真思考了陈立农给你催眠完后说的话。

在治疗的这几年里，你虽然觉得自己有了一定的好转，但陈立农总说你并没有得到真正根治，反而学会了隐藏情绪，自我保护。

每次去他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专业解释。

唯独这次，他竟一脸惊讶地说你情况有了好转，待你醒来，又仔细询问了你最近的事情。

你思考了会，大概找到了理由。

你从躺椅上坐起身，长裙随着动作滑落，提到那人时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遇到了个人。”

陈立农面色一愣，“是嘛。”错开你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转头去收拾东西，“喜欢他？”

“不知道。”你低头脚尖点着地，“你知道我睡眠质量不好。”

陈立农‘恩’了声，没有回头。

你不甚在意，原本也没想等他的回答，自顾自说着，“可是那次在他家，睡得意外安稳。”你指的是第一次和林彦俊相遇的那晚，“不过也就一次。”有点难以确实是不是特列。

“可以试着和他多接触下，看看情况能否得到改善。”

多接触？你思考了很久，才想到了追他这个决定。

你近几年的睡眠质量特别低，每天十年如一日的失眠状态，才24岁的年纪，却已身心俱惫。

既然林彦俊能够帮你，你为何不试试看呢？

人生总要勇敢迈出心里那步，敢于尝试敢于面对，赛车、过山车、蹦极、高空索道、跳伞等各项极限运动你都尝试过了，如今还会怕什么呢？

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感受，你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有在突破自己极限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你原来是活着的。

当天夜里，吃过陈立农给你的药，你才得以静下来心来睡觉。入睡前的最后一秒，还在回味着说完那句话后林彦俊那复杂又饱含深意的眼神。

第二天，林彦俊一回医院，上午连做了两台手术，中午巡完房，下午坐诊时对他来说才相对空了些。

“怎么了？”他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惯性询问。

患者迟迟未回应，他确认完上一个病患的最后一点信息后，这才珊珊抬起头朝病患看去。

你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林彦俊的一举一动，原本以为他穿白大褂穿梭在医院走廊时是最帅的样子。可没想到，此刻仅简单的坐在电脑桌前手拿着鼠标的常规动作也能让你那么赏心悦目。

看到你的那刻，林彦俊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怎么是你。”这话他虽然没说出口，但是从他的脸上，你已经读懂了他的表情。

“我来找你要答案啊。”你在他对面坐下，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捧着脸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我在工作。”林彦俊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一向公私分明，在工作的时间来找他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即便他平时脾气再好，也会黑脸。

你打开手机，将它竖在林彦俊面前，略带傲娇地抬了下下巴，“已经到了你的下班时间。”你指着时间示意，“我是最后一个。”

“我还要一会下班，你走吧。”

“我可是花了钱挂了号的呀，林医生。”

“我等会让护士把钱退你。”他头也不抬地低头整理着今天的病历资料。

“我不要。”

见你不听又死活赖着不走，林彦俊这才放下手头的工作，再度看向你，神色没有了刚才的严厉，“我已经32岁，不是23岁的小年轻，俗一点那就叫早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

你微楞，前几次见面，一天都听不见林彦俊说那么多字，着实让你有点受宠若惊。

反应过来林彦俊话里的含义，合着就是‘老了，玩不动了’的意思。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你心里有丝窃喜又有些难受，窃喜他对待感情的认真，难受他误会你的轻浮。

你承认，见面没几次就说要追人，的确会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可这八年来，林彦俊是第一个让你有心安感觉的人，再怎么样，你也不愿就这样错过。

“我认真的。”

你认真的眼神和诚恳的态度，林彦俊有一瞬差点真就信了你。然而第二句话，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一看到你我就特别容易困。”

直至被林彦俊阴着脸赶出门诊室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你明明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今这社会说真话都成了错吗？

你心怀不甘，随便找了个廊椅坐下，开始仔细斟酌着林彦俊刚刚的表情变换。

出神间，一道声音打破了你的思绪，“你是那个……你？”

你应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有关的记忆。

朱正廷见你一脸防备和生人勿进的态度，自来熟地自我介绍道：“我呀，朱正廷。”说着他指了下自己胸口的名牌，“上次半夜急诊，被你那个泡面头朋友拉过去的外科医生……”看你还是一脸疑惑，他赶紧补充道。“就是我帮你把林彦俊拉过来看病的那个医生。”

“你记性挺好的……”其实对其没有特别印象，你尴尬接道。面对陌生人的靠近，你下意识的往椅子后背退。

白洛洛前段时间头发刚养长就去做了个韩式蛋卷头，仔细一想，的确挺像泡面的。

“是你那个泡面头朋友让人太过印象深刻。”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你的疏离，继续道：“你今天来干嘛？又看病？”

“不是。”你回得很简短，脑子里恍然回过他刚刚的话，突然又补充道：“你和林医生很熟？”

“你说林彦俊？”

你点点头。

“老相识了，高中就认识了。”

有时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你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排外感，主动挑起话题，“那我能请教你一件事情吗？关于林医生的……”

林彦俊下班时，看到不远处等着自己的两人，脸色微顿，然后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站在一边，一脸淡漠地盯着此刻旁边正笑得前仰后翻的朱正廷，一脸‘我和这人不熟’的表情。

严格意义上来说，从刚才听完你言简意赅的表述后，朱正廷的嘴就一直没合上过。

林彦俊直接无视了旁边跟个疯子一样的朱正廷，走到你面前问，“怎么还在？”

“刚结束工作啊。”你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郁，见到他的那刻立展笑颜。

朱正廷帮着解释，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散，“相遇即是缘分，你那么闷骚，肯定不会开口，我就替你叫邻居一起吃饭，不用太感谢我。”

林彦俊显然不信你的说辞，又一脸你俩什么时候那么熟了的表情看向朱正廷。

你今天其实是跟剧组来的医院，之前写的一本现代言情小说前不久被签约翻拍。剧中男主是医生，导演那边便选择来了南城当地最有名的南医附大取景，今天算是开拍之前提前踩点。

你也是到了这儿之后才知道取景地点是这家医院，恰好导演和院长又是老朋友，你便让他帮忙给自己在林彦俊那边加了个号。

事情经过其实不算复杂，但仔细解释起来，林彦俊显然不乐意听。

时间会证明你没说谎，你并不是很在意他此刻的看法。

“走吧。”林彦俊和你走了几步，见朱正廷没跟上来，回头瞪了他一眼，朱正廷才讪讪收了笑，赶忙跟了上去。

你还没靠近车子，朱正廷先一步进了后座，你瞥了他一眼，也不扭捏，径直坐上了副驾驶座。

半路接到白洛洛电话时，听到你说有人请客吃饭不会直接回去，电话那头试探地问了声能不能多加一双筷子，林彦俊沉默便表示没反对，你直接报了地址。

等到餐厅，离家最近的白洛洛早已一脸迫切地候在餐厅门口。

四人刚一见面，两个惊叹的声音乍然响起，毫无前奏。

“金丝雀！”

“泡面头！”

“恶魔！”白洛洛不甘示弱。

“裸裸！”朱正廷见招拆招。

局外的林彦俊和你两人下意识地互视一眼，你摊手以示自己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故事。

好在林彦俊在“战火”彻底升起前，提前一把将朱正廷拎进了包厢，故事得以结束。

你剜了一眼白洛洛，“再吵回去。”

一向民以食为天的白洛洛得到警告谄笑着跟着你走了进去。

服务员上来帮忙点餐，林彦俊将菜单递给你，被你婉拒推脱，“我随便。”

林彦俊眉间一紧，以为你在玩女生的那些套路。

白洛洛见状主动拿过菜单，“你别误会。”她摊开菜单，边仔细浏览内容边解释着，“她真的是什么都吃的。”

“当然，重口点更好。”白洛洛狡黠一笑，“话说林医生你OK吗？”毕竟林彦俊请客，她还是要尊重下他的意见。

“没事。”林彦俊虽私底下并不怎么吃辣，但出去应酬的时候，还是会配合吃些，算是能吃一点。

白洛洛比了个OK的手势，便毫不含糊地点起菜来。

一旁被冷落的朱正廷不甘示弱，“喂喂喂，不问下我的意见吗？”

“你进我直播间黑我的时候有问我意见吗？”白洛洛对他呵呵一笑，笑容别提多假。

朱正廷吃瘪安静了下去。

傻子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盘，具体发生过什么，当事人不说，林彦俊和你也不是爱乱打听的人，都没多问。

近乎心猿意马的吃完饭后，白洛洛在楼道里笑嘻嘻地和林彦俊告完别，转身进门关上那刻，一脸可惜状圈住你的胳膊，“远兮，我现在才发现你眼光那么独到。”

才九点，你毫无睡意地走到自家沙发边坐下，随口疑惑的恩了声，算是回应。

“经我餐桌上一番检验，林医生这样的好男人实在是不多了。”白洛洛兴致勃勃地想和你解释。

结果当事人躺在沙发上，摆了摆手，不愿多提，“你去洗澡吧。”

白洛洛兴致一下子被打断，知道你又开始封闭自己，只好自个嘟囔着朝卧室走去。

一幕幕在你脑海中不断盘旋，根本不需白洛洛的提醒，你自己就看出了林彦俊根本不会吃辣，可他饭桌上却一直强忍着，好几次咳了出来。

饭间当白洛洛特点的麻辣龙虾上来时，你随手给林彦俊剥了一个，他习惯性地皱了下眉，可能不是很习惯别人剥虾，但还是吃了。

你见状来了兴趣，故意试他，剥一个放一个，最后半盘龙虾几乎都到了林彦俊的胃里。

收回思绪，你独自待在客厅里望着夜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

你赤着脚朝阳台走去，阳台的某个方位正好能够望到林彦俊的卧室一角，那边放着一个衣架，他经常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放在上面。

此刻，卧室里的人依旧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极力抑制着，却又无可奈何，是真的被辣到了。

你盯着那个身影眯起眼，心里腾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你转身径直朝客厅茶几处走去，打开熟悉的抽屉，拿出两样一直摆放在一起的东西。

再度走回阳台时，那股情绪已经被你压抑住了小半。你利落地爬上吊篮藤椅，盘腿坐着，依着背，徐徐打开手里那包许久不碰的东西，抽出一支随意地叼在嘴里，低头，一束短小的火光划亮黑暗，紧接着一颗红星在黑夜里彻底亮起。

你开始乱了。

【林医生笔记】

——这姑娘真的很难控制。